2010年1月26日

念舊

昨天,同一層樓的同事Gina打電話來說,L這禮拜要回馬來西亞了,我們要辦一個以物易物party,加上一場還沒規劃好的整人遊戲,一起「歡送」L回大馬,提醒我今天記得帶點二手衣物到工作的書店去交換。

電話中,我在頭腦裡環視著虛擬實境的房間,偏著頭想了想,一時想不起有什麼東西好拿出來交換的。我非常愛丟東西,過了半年一年用不到的東西,在每週或每個月的打掃過程中就會被我丟棄。我想可能和習慣在外租屋的經驗和習慣有關,我總是把物品囤積量控制在一間四坪大小可以容納的數量以內。

二年前我為了容納情人偶爾來住,狠下心租了一層舊公寓,大小約十二坪的獨立門戶小套房,有一間大起居室﹝住慣雅房的我,在此之前一直不太能理解為何 一般人慣稱的「起居室」是指客廳,而非行走坐臥皆在其中的寢室﹞、像火柴盒一樣僅容旋馬的臥房、一間浴室、一個沒有門沒有電燈的木造小倉庫,和一個小洗手台、瓦斯爐、洗衣機組成的狹長空間,名曰廚房,實則像穿堂。

那樣大的空間對我來說,還真是空前體驗,剛搬進去的時候還沒有多少家具,總覺得晚上一個人睡在那裏空蕩蕩的,怪沒安全感。聽房東說,那裡幾年前曾住著一戶印度人家,小孩晚上就排排睡在小倉庫裡,那兒是五個小孩的通舖,那是一家七口哪,我聽了直呼不可思議!後來朋友們陸陸續續送了二手家具來,雖然這房子號稱是整層公寓,但畢竟是小套房的坪數,比例尺總覺得不太對,一張二手長桌翻來覆去總是橫在屋子中央,礙眼得很,大賣場買的鐵置物架也搬過來移過去好幾次,才找到安分不礙事的角落待下來。房東留給我的木椅太高又太深,坐起來腰痠背疼,但總想著租房子嘛,何必花錢添購家具,往後會搬到哪、放不放的下還不知道呢,真是移民性格。捨得買的只有書櫃,因為以往房東留的書櫃總裝不下我的書,只好自己買一個合用的。

那個時期是我「家當」最多的時候,加上情人個性念舊,老是喜歡在外面東撿西撿,在路旁看到別人家要丟掉的桌椅、櫃子,甚至從地板上挖起來的老式雕花磁磚,就會在旁邊流連半天。好幾次撿了回我家,就往倉庫一堆,從此再也不見天日。後來我學乖了,只要她又在路邊看上什麼古老玩意徘徊不去,我就惡狠狠地、頭也不回地往前進,表達我無言的抗議。

搬離單人小公寓後,我又住回雅房,家當也自然少了,住了快二年,增加的只有書和幾件衣服,四壁一如我搬進來的樣子,只掛著一張世界地圖和三年前從泰國買回來的大象畫。我惦記著要找幾樣二手物品的約定,在房間裡逡巡,舉目只有書、衣服、CD和DVD、一床被子和零碎的日常用品,一眼瞄到原本要放上網拍的不合適的毛線帽二頂,如獲至寶,趕緊拿出來放進提袋。原本想著還要找二本書充數,書櫃裡巡了二遍,拿出張蕙菁的散文集,猜想也許已不會再讀她?隨手翻開一頁,匆匆讀完一篇,霎時,彷彿對舊情人的眷戀又浮上心頭,沿著書頁一字一字蔓延開來。我只好悻悻然將書放回書櫃,只拿走棄之可惜的毛帽。

走出房間,我的眼光觸到當時從小公寓拆下、前老闆送我的吊燈和雜物一起堆在客廳櫃子上;已染了一層灰的紫紅色蛋型花缽不知該擺哪裡,頹然坐在地上;滿是刮痕的淺色木頭凳子被塞在電腦桌下偶爾拿來放腳......這些物件,攜帶了我過往的記憶,每次注視其上,就會想起那年小公寓飄著河堤邊潮濕的空氣,悶熱夏夜裡肆意飛奔的蟲族,冬天冷風刮過腳背的刺骨冰涼,昏黃的燈光裡兩個緊緊相依偎的人影,揮霍著似乎漫長的青春時光......回過神來,不禁失笑,我這會兒不是也掉入了時空陷阱裡,不知不覺念起舊來了嗎?